冰島札記 #2
人生第一次看極光是什麼感覺?
我第一次看到極光不是在冰島的冬天,所有旅遊書都推薦去看極光的季節,反而是在8月,盛夏的時候。
當時我剛到冰島,在Westfjordur(西峽灣)的小鎮Nupur上參加一個國際學生的夏令營,學冰島語、騎馬、認識當地文化之類的有趣課程。 晚上坐在交誼廳裡面複習白天剛學的單字時,一個挪威同學走了過來,慢條斯理的說「極光出現了喔」。我認定她一定是在開玩笑,直到轉頭一看,發現整個交誼廳空蕩蕩的,才發覺大事不妙,立刻拾起外套奪門而出。 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只看得到遠處的峽灣以及零星的房子,夏令營的同學好像企鵝一樣聚在一起取暖,抬頭看著一片漆黑的天空動也不動。 「已經沒了嗎?」我心想,但旁邊的人跟我說不用擔心,待會就會出現,讓凍得瑟瑟發抖的我(有極光的夜晚通常特別冷)多少有點信心。 然後一片漆黑的天空開始出現了幾道光束,綠色的,接著舞動的光束慢慢集結成細細的彩帶,過了不久這些彩帶變成一個垂掛於空中的布幕(形狀跟舞台上的布幕很像,而且又不停地擺動),最後所有布幕擴大到變成一座橋,連接了地平線的一端到另一端。 關於極光,古代的中國人把它形容成龍,傳說偉人降生的日子就有這條龍的出現。後來還真的有一天,我認識的一個中國交換生生日,那天極光爆發到失控的地步,整個雷克雅維克市區都看得到,亮到幾乎可以看書。這個中國交換生大概可以吹噓一輩子。 北歐神話則把極光形容成連接瓦爾哈拉的橋,的確看上去有橋的形狀,可以想像雷神索爾在上面拿著槌子騎著馬衝過去的樣子。如果從外太空看,極光就像一頂戴在地球頭上小巧可愛又會動的皇冠。 「極光是歐丁的精液喔」旁邊的冰島老師冷冷的說。我有提過的對吧,冰島人的幽默感比較黑暗… 「有一次我看到極光,有紅色、藍色、白色、粉紅色、紫色,不停的在天上跳舞,像個天上的disco!」另一個冰島同學說道。「你當時喝醉了對吧?」旁邊的人問他,「對,我當時喝醉了」這位冰島同學認真的回答,所以到底有沒有天上的disco,至今仍是個謎。 總之,第一次看到極光時的我腦袋一片空白,只能愣愣地欣賞著它的樣子。那是一種驚奇、不可置信的感覺,好像回到小時候還相信聖誕老人的年代,因為它的存在打破了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識;而這種驚奇的感覺,自從成年之後就幾乎不再出現。同時我也感受到一種滿滿的,被愛的感覺;好像上帝一臉滿足的對著我笑,從旁邊看著我被極光震懾到說不出話來的表情。
對人類來說,陽光、空氣、水這些東西是必須的,沒有了它我們就活不下去;但極光正好相反,說穿了它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廢物”,沒有了它人類也不會怎樣,但上帝就是這麼愛人類,愛到不只是做出那些生存的必需品,還動手創造了極光這件藝術品,讓我們能欣賞與讚嘆。 看到後來我覺得脖子累了,索性躺下來看,感受冰冰的草地貼著我的脖子以及後腦杓。能夠躺著欣賞這個景致可是世界上任何劇場跟高級電影院都比不上的啊。 回台灣後很多人問我在冰島有沒有看到極光。我在那裏待了一年,少說也看了20幾次了吧,看到後來極光對我來說就像在台灣看到野狗一樣:不是每天都看得到,但看到的時候,頂多像當地人一樣”ha, norðurljós”(啊,極光)的說一聲,然後繼續與旁邊的人聊天或划手機去了。那些會邊尖叫邊衝到港口要拍照的,肯定是觀光客。 但我沒說的是,沒有一次極光的出現,是我不覺得美以及奇妙的。在那些一個人漫步於雷克雅維克街道的夜晚裡,我總是暗自祈禱著,那個天上的奇觀再次出現在我眼前。 |